[科幻]空間三部曲42

Bubkes → 發表 2024-03-08T16:01:43
空間三部曲42
從一個多夢、不踏實的睡眠中醒來後已是大白天。他嘴巴乾渴,脖子抽筋,渾身酸痛。這和以前在金星世界醒來時很不一樣,一開始時他還認為自己已回到地球。那個在啟明星的海洋上生活和行走的夢境(他感覺像做夢)帶著一種不再甜蜜的感覺(這感受幾乎無法忍受)沖進他的記憶。他坐起來,回憶起曾發生過的事實。
“差不多像從夢中醒來一樣。”他思忖著。饑餓和口渴立刻成了他的主導感受,但他認為有義務先找那個病人——雖然不怎麼指望他能幫他。他環顧四周。那片銀樹林還在,但看不到韋斯頓。他又向海灣掃了一眼,也沒看到平底船。他認定自己可能在黑暗中誤入了另一個山谷,便起身去小溪邊喝水。
當他滿足地長出一口氣,從水面抬起頭時,目光突然落到一個小木盒上,旁邊還有兩聽罐頭。他的腦子轉得很慢,花了好些時間才意識到他還是在那個山谷裡。他又花了幾秒鐘才得出結論:盒子被打開了,是空的;原來存儲的物品有些被拿走了,有些被扔下了。難道處於韋斯頓身體狀況下的一個人有可能夜裡就恢復得足以拔營,帶著裝滿東西的包跑掉嗎?
有什麼人可能會乘著可折疊的平底船去面對那樣的大海嗎?他第一次注意到,實際情況是,暴風雨(按皮爾蘭德拉的標準,不過是颮級)似乎在夜間自生自滅了。但海面還是波濤洶湧,所以教授似乎不可能離開了這個島。更可能的是,他步行離開了山谷,還帶著平底船。蘭塞姆決定,他必須立刻找到韋斯頓。
他必須和他的敵人保持聯繫。因為,如果韋斯頓康復了,他無疑會幹出某種勾當。蘭塞姆根本不能確定他已聽懂他頭天晚上的瘋狂談話。但凡是他聽懂的,他都很討厭。他甚至擔心韋斯頓那有關“靈性”的令人費解的神秘主義最後會變得比他原來相對簡單的星球帝國主義計畫更惡毒。有人才說了點什麼,你就大驚小怪地要抓他,這無疑是不公平的。但不那麼做,那可夠你受的。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蘭塞姆是在尋找食物和韋斯頓中度過的。在食物方面,他得到了回報。在山坡頂部能找到大把大把的像越桔一樣的果子,那樹木繁茂的山谷還盛產一種橢圓形的堅果。果核柔韌,很像軟木塞或腎臟,和浮島上的水果比,味道雖有些酸澀平常,但也差強人意。
巨型老鼠也和皮爾蘭德拉上的其他動物一樣馴服,但顯得更拙笨。蘭塞姆登上中央高地,放眼四望,可以看到海面上點綴著一個個島嶼,島嶼隨波浪起伏,各島嶼被寬闊的水體分開甚遠。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橘黃色的島嶼,但不知道那是否就是他待過的那個,因為他看到至少還有兩個島嶼的主導顏色也是橘黃色。
他曾經數過,共有二十三個浮島。他認為,那比目前的群島所包含的島嶼多,這讓他期望其中任何一個上面都可能藏著王——或者此時王正和夫人團聚。這事他也想不太清楚,反正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到王身上了。
他無法找到韋斯頓的蹤影。雖然韋斯頓離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似乎真的設法離開了固定陸地。蘭塞姆極為焦慮。他想不出韋斯頓會以他的新方式幹出什麼來。最好的願望是他別拿皮爾蘭德拉的主人和女主人當回事,只把他們當做野人或“土著”。
那天晚些時候,因為累了,他在海邊坐下。海面的浪不是很高,抵達岸邊之前的海浪也不及膝深。因為走在浮島墊子般的表面上,感覺腳有些軟,但很燙,很痛。他立即決定通過蹚水來恢復腳的力量。美妙的水吸引著他向外走,直到水齊腰深。他站在那裡,陷入沉思。突然,他認識到他原以為是光作用於水面所產生的一個現象實際上是其中一條銀色大魚的背。
“不知它讓不讓我騎它?”他思忖著。然而,看到那動物朝他遊來,而且盡可能地靠近它敢去的淺灘,他忽然明白它是在試圖引起他的注意力。是誰派它來的嗎?想到這,他就決定試一試。他把手放在魚背上,它並不因他摸它而縮回去。
他頗費些周折才坐上它的頭後邊一個較窄的地方。他往上爬時,魚盡可能地保持平穩。但一旦他坐穩了後,它就尾巴一搖,游向大海。
就算他想回來,也不可能了。在他回望時,綠色的山頂已經從天空收回它的頂尖處,島嶼的海岸線已開始遮蔽它的海灣和海角。不再能聽到波浪聲——周圍只有水長長的嘶嘶聲或呢喃聲。
他可以看到許多浮島,雖然從這個平面看,它們不過是些輕飄飄的島的輪廓。但是魚似乎不游向任何一個浮島。它好像知道路,直往前去。它拍動著巨大的魚鰭,帶著蘭塞姆遊了一個多小時。突然,綠色和紫色照亮了整個世界,緊接著是一片黑暗。
不知為什麼,他發現自己在黑暗中的低矮的水丘上上上下下時,他幾乎沒有感到什麼不安。那裡也不是全然漆黑一片。天空消失了,海面也消失了。但遠遠的在他下面,在他似乎正在其中旅行的空間的中心位置,出現了突然炸開的奇怪的照明彈和一道道跳躍的藍綠色的光。起初,它們很遙遠。但過了不久,據他判斷,就近了一些。
似乎是離海面不遠的地方,滿世界發著磷光的東西似乎在玩耍——那些盤起來的鰻魚,全副鎧甲的像飛鏢的東西,還有滿身花紋,奇形怪狀的東西,連我們世界的海馬和它相比也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它們都在他周圍,有時同時可以看到二三十個。
在這場海上半人馬和海龍的騷動中,他還看到了形狀更怪的東西:魚——如果它們是魚的話。它們的前部非常接近人形,所以第一眼看到它們時,他以為自己在做夢。他把自己晃醒了。但那絕對不是夢。看,快看,一點不錯:一會兒一個肩膀,一會是一個側影,一會兒又是整張臉——真正的男人魚和美人魚。它們很像人類,甚至比他最初以為的相似性還要大。暫時看不到的只是人類的表情,但那也不是白癡臉。
它們的臉甚至不像我們地球上的猿猴的臉那樣是對人臉拙劣的模仿。它們看著就像睡著了的人類的臉,或者臉上雖無人類表情,卻有著我們的星球外既非野獸,也非惡魔,而是像精靈的那些生命醒著時的平靜表情。他想起了他原來的懷疑,即在一個世界上是神話的東西在另一個世界可能總是事實。
皮爾蘭德拉的王和王后雖然無疑是這個星球的第一對人類,但他懷疑他們的身體層面上是不是也有一個海洋祖先。如果是那樣,那麼在我們自己的世界上,人類之前與類人的東西的祖先是什麼呢?他們非得是那些我們能在進化論的通俗讀物中見到其圖片的、愁眉苦臉的畜牲嗎?或者,舊的神話比現代神話更真實嗎?真有一段時間半人半獸的森林之神在義大利森林裡跳舞嗎?但他在這個階段對自己的大腦說“安靜”,那純粹是為了獲得呼吸從前面黑暗中悄悄向他襲來的暗香時所能感受的快感。
那香氣朝他襲來,溫暖而甜蜜,每分鐘都變得更甜更純淨,每分鐘都變得更濃,更充滿快樂。他清楚地知道那是什麼。從此以後,他會從整個宇宙中聞出它來——在金星的一個浮島上的夜間的氣息。奇怪的是,他對於這個他僅僅短暫停留,且依據任何客觀標準,對我們人類而言都是如此陌生的地方充滿了思鄉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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