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空間三部曲39

Bubkes → 發表 2024-03-01T16:23:19
空間三部曲39
“你和他不和我一起來嗎,花斑?”她問。
“不,”蘭塞姆頭也不回地說,“或許我和你不會很快再見面。如果見到王,代我向他問好。還要對馬萊蒂說起我。我留在這裡。”
“當馬萊蒂高興時我們會見面的,”她答道,“如果不是那樣,更大的善行將會發生在我們身上。”有幾秒鐘時間,他聽到身後她的腳步聲,隨後,腳步聲就消失了。他知道現在就只剩下他和韋斯頓了。
“蘭塞姆博士,你剛才擅自使用謀殺這個詞來指我們在馬拉坎德拉上時的一個意外。不管怎麼說,死的那動物不是人。請允許我告訴你,我認為和我為把文明引介到一個星球上而殺死動物相比,誘姦一個當地女孩似乎同樣是不合適的。”教授說。
“誘姦?”蘭塞姆說,“哦,我明白了。你以為我在和她做愛。”
“當我看到一個文明社會的男人在一個僻靜處抱著一個女野人,我想到的就是那個詞。”
“我不是在抱她。”蘭塞姆無精打采地說,因為那時為自己就此事辯護不過是白費精力。“這裡沒人穿衣服。但那重要嗎?還是說說你來皮爾蘭德拉幹什麼吧。”
“你是在請求我相信你和那女人在這種環境下生活在一種無性的純真之中嗎?”
“哦,無性的!”蘭塞姆討厭地說,“好吧,如果你願意那樣說也罷。這樣描述皮爾蘭德拉上的生活,就和說一個人因為尼亞加拉大瀑布沒能使他立即想起用瀑布水泡茶,進而忘記了水幾乎沒什麼兩樣。但你完全正確——如果你的意思是我想得到她的願望一點也不多於——不多於……”他無法與什麼對比,也沒了聲音。過了一會,他又說,“不要說我請求你相信這事,或相信任何事情。我對你的唯一請求是儘早開始也儘早結束你來這裡要幹的任何屠殺和搶劫行為。”
韋斯頓帶著一副好奇的面孔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出乎意料地把左輪手槍放進了槍套。
“蘭塞姆,”他說,“你對我太不公平了。”
有幾秒鐘時間,他們之間只有沉默。打著卷的長長的白色浪花正沖進小海灣,那情形和地球上一模一樣。
“好吧,”韋斯頓最終還是先開口了,“我將開誠佈公地開始。你願意怎麼利用它,悉聽尊便,但沒什麼能阻止我。我特別要說的是,在我去馬拉坎德拉時,在某些方面,我的有關整個星際問題的概念是錯誤的,嚴重錯誤的。”
部分由於手槍被拿走後的輕鬆,部分由於那個大科學家裝腔作勢的寬宏大量,蘭塞姆非常想大笑。但他突然想到,這也許是韋斯頓一生中首次承認自己錯了,就算這初始的謙卑中百分之九十九還是傲慢,那一點謙卑還是不應該被拒絕的——是不應該被他拒絕的。
“好的,這很堂皇嘛,”他說,“你想說什麼?”
“我回頭馬上告訴你,”韋斯頓說,“不過,我得把東西弄上岸。”他們把平底船拖上岸後又開始把韋斯頓的可擕式汽化煤油爐、罐頭、帳篷和其他包裹運到離岸兩百碼處的一個地方。蘭塞姆知道,這些隨身用品都用不著,但他也不提出異議。大約一刻鐘後,一個類似營地的東西就在一條小河邊的一棵綠色樹幹、銀色樹葉的樹下的長滿青苔的地方建成了。兩個人都坐了下來。蘭塞姆起初聽得很有興趣,然後是驚奇,最後是懷疑。韋斯頓清了清嗓子,挺起胸,擺出一副講課的派頭。在隨後的談話中,蘭塞姆感到韋斯頓在愚蠢地胡說八道,與他毫不相干。兩個人類一起被扔在一個外星球上無法想像的陌生環境之中。一個與自己的飛船分離了,另一個剛剛從時刻存在的死亡威脅中解脫出來。他們竟然立刻投入到本該發生在劍橋的公共教室裡的哲學論爭中來,這正常嗎?可以想像嗎?然而,那顯然正是韋斯頓堅持要求的。他不關心他飛船的命運。他甚至似乎對蘭塞姆為什麼出現在金星上也沒有顯示任何好奇心。難道他旅行三千多萬英里或許就只為尋求一場對話?但隨著談話的繼續,蘭塞姆發現,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個偏執狂。像一個除了想出名什麼也不想的演員,或者除了想情婦什麼也不想的情夫一樣,這位狂熱、乏味和想躲也躲不開的科學家在滔滔不絕地宣講他根深蒂固的觀點。
“我生活的悲劇,”他說,“實際上也是現代全體智識界的悲劇,就在於由已知事物不斷增加的複雜性所要求的呆板的知識專門化。正是由於我參與了那樣一個悲劇,即早年投身於物理學,才使我直到五十幾歲都未能給予生物學足夠的注意。為對自己公平起見,我得明確指出,虛假的人文主義者把知識當做最終目的的想法從未吸引過我。我獲得知識總是為了達到實用的目的。起初,純粹出於個人原因,實用性很自然地吸引了我——我想要獎學金、一份收入和一個缺其不可的被普遍認可的職位。當得到這些以後,我開始看得更遠——人類的功用!”
他講完這些後停了一會兒,蘭塞姆點頭示意他繼續。
“人類的功用,”韋斯頓接著說,“長期來看,嚴格地取決於在行星之間,甚至是在恒星間旅行的可能性。這個問題被我解決了。打開人類命運的鑰匙就握在我手裡。提醒你去回憶你我在馬拉坎德拉上時,它是如何被一批充滿敵意的、有智力的物種(我承認,我起初沒有預想到他們的存在)從我手裡奪走這個事實,這對我們兩個都沒必要,甚至是痛苦的。”
“確切地講,不是敵意,”蘭塞姆說,“不過,你接著講下去。”
“我們從馬拉坎德拉返程時的惡劣環境使我的健康嚴重受損。”
“我也是。”蘭塞姆說。
韋斯頓因被打斷而顯得有些驚訝,但又繼續講了下去。“在我康復期間,我有閒暇進行了反思,而那是我很多年都不允許自己做的事情。我特別反思了你提出的異議,即對我的滅絕馬拉坎德拉上的居住者當然是我們種族佔領那個星球所必需的預備條件這個觀點所提出的異議。你用來提出異議的那種傳統的(如果我可以這麼說的話)人文主義形式直到那時都向我隱藏了它們真正的力量。現在我開始看到那種力量了。我開始明白為什麼我自己對人類功用的專門奉獻實際是基於一種潛意識中的二元主義。”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是說,我整個人生都在做一個人與自然之間的不科學的區分或對比,都在設想自己為人類對抗其非人類的環境而戰鬥。在我生病期間,我投入到生物學,尤其是被稱做生物哲學的研究之中。直到那時,作為一位物理學家,我一直滿足於把生命看做我能力之外的一個物體。那些矛盾的觀點——即那些在有機和無機之間做出涇渭分明的區分的觀點和那些認為我們稱做生命的東西遺傳於物質之中的觀點從一開始就沒有引起我的興趣。現在,它引起我的興趣了。我立刻就明白,在展開宇宙進程時,我不能容忍中斷的、不連續的東西。我成了突變說堅定的信任者。九九歸一。頭腦的能力——那種潛意識中目標明確的推動力從一開始就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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